如何对待观众
——看话剧《樱桃园》演出的体验
2009/6/3
戏剧不仅是作品,也是体验。戏剧观念不仅是学术,也体现为态度。戏剧表现不仅是艺术水准,也是演出整体的作风。不良的演出作风带给戏剧的往往是深刻的伤害。
怀着期待看话剧《樱桃园》,带给我的却是不良的体验。
直接原因也很简单,坐在我旁边的剧组人员旁若无人地拍剧照。相机是专业的,行为实在是“业余”的。连拍的机械声搅扰着剧场的安静,引来不少观众从手势、到低声劝阻、到大声怒斥,而这位拍照的女士依然我行我素。我问她:你是剧组的吗?她举了一下剧组工作证,又埋头发出持续的拍照声。我只好说:你不要败坏剧组的名声!你要尊重观众!林兆华在哪里?她略有收敛,不再连拍,改为单拍,一直持续到结束。我怀着恶劣的感觉离开剧场,心情不爽持续到睡了一觉后,第二天才渐渐释解,不良记忆长久驻留。
正因为她“理直气壮”地举起了工作证,也就是说,这不是个人素质问题,而是她的职业行为,是“正当”的,问题就更加严重。
或许,她是执行公务,要给剧组留下剧照,今后也许要编入画册,留下美好图片。多年后,这些剧照拿出来还会成为主创演员们曾经的“骄傲”证明。所以,给现场观众留下恶劣感受和印象也就在所不惜了。这使我想起戏剧演出中过去常有已经渐渐稀少的现象,舞台一侧突然闯出肩扛摄象机的人,打开新闻灯对着观众席拍摄,因为要记录下某个重要人士的到场,这也是证明剧团业绩的资料。
或许,确实会有观众从此不再走进剧场,比如有一个我请来的客人就是被我说服而来,因为过去的话剧模式记忆已经使他不再向往。
或许,艺术家也可以说:我的戏不是非得请你来看。
总之,艺术创作者的“我”是第一位的,观众是第二位的。
林兆华导演是我尊敬的戏剧艺术家。他的《绝对信号》、《狗儿爷涅槃》等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。得知话剧《樱桃园》来演,蒋雯丽主演,难得机会,遂安排老师专家观摩,也嘱办公室邀请有关方面人士观看。
剧组的票务工作运行是成功的,每晚剧院门口聚集了不少“黄牛”票贩。于是,特请演艺中心和剧场管理专业教师关注和学习其运作经验。我是第三天来看。前两天的演出已经听说几位资深的人士看到一半离去,我也感到可以理解,因为这是一部经典作品,且林兆华导演向来以实验和先锋著称,遇到不接受和不理解的情况也是正常的。然而,这次看戏的体验留给我的实在是一次糟糕的记忆,原因又是如此琐碎具体,其他的一切则都已经无从谈起。
理性上知道,林兆华依然是中国最杰出的导演之一。走进剧场,舞台设计很震撼,这是易立明的手笔,以封闭的空间表现无限深远,立意不凡。但是在干扰之下,其他几乎难以记住什么了。当然,这也并非就是林兆华老师的本意,但确实需要有对团队在这方面的要求。
戏剧是过程性体验。再好的立意,没有良好体验的支撑都无从谈起。
记得谷亦安导演《屋里的猫头鹰》时说,我一定要剧场安静到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才开始。小泽征尔在指挥台上也要静等观众不再发出声音。这次,噪音由剧组自己发出。
林兆华老师的思想是令人敬佩的。“新闻发布会上,主持人将林兆华尊为“戏剧大师”时,林兆华立即严词拒绝”“大师在顶峰,我还要爬山。”他对记者的话是有启发的::“我不为契诃夫服务,他的戏要为我服务,我要《樱桃园》来表达我的迷惑和思考,这就是戏剧的当代性。”
“当代性”是个好命题,也是戏剧本质。同时,戏剧存在的生命体不是文本,而是演出。戏剧的过程性特点也还有着戏剧存在的“当下性”。他所说的“我”当然不是小我。这个“我”所体现的也是艺术家的社会价值。
在一切“为我”的同时,艺术家是否也不能无视“他们”呢?
戏剧的存在从来就是双向的前提。正如不久将要在波兰召开的世界戏剧大会,纪念格罗托夫斯基,他的著名观点就是:戏剧可以剥离许多“奢侈”因素,可以没有剧本、没有台词、没有布景、没有音乐……,离开这些,戏剧依然存在。但最后剩下的是不能没有的最基本的因素——演员和观众。
离开了演员和观众,戏剧就不存在了。二者互为前提。
艺术家对戏剧的另一半的态度,决定着戏剧的存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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